东村即景

周五，晚，东格林威治村的一角，偶遇路人，一男一女，请我为其摄影。年轻的恋人，女士身着薰衣草色的长裙，男士俊俏，非常整洁的衬衫和西裤。夜色里，一望之下，得到这样的印象。白色人种，英语流利，但我凭直觉判断他们不是纽约人。这轻轻判断的一念，使我自信对于纽约和纽约人的熟知。他们大约来自欧洲，可能是游客？

“要什么做背景？”

“这里就好。”他们身后是住家昏暗的窗口，因为怕麻烦偶遇的摄影者，只求取一帧速得的相片。

“不，竖向，谢谢。”她看到我是横向执手机的。

“一，二，……”手机自动开启闪光灯。调试，如旧。她上前，关掉闪光灯的功能。“一，二，……”他们依偎，笑，但相片里只是两个黯淡的人影。

太暗了，我说。这样就好，她看了相片，回答。换一个亮些的地方？我提议。好，他们同意。

旁边就是住宅楼的正门，光净的大理石台阶，高大的廊柱，灯火通明，像是黑夜里通向宝藏的入口。我指挥他们站在白色的石柱边，这样，镜头里的他们才有点像雅典神殿阶前的男人和女人了。

“你退远点，我喜欢我的鞋子，你要把我的鞋子照进去。”经过几轮交接，建立了初步的信任，她开始向陌生的摄影者提要求了。我欣然摄下影片，图中的一男一女，依偎，笑，是我今晚途遇的最美的路人。

他们盛情感激，道谢，握手，告别。“谢谢你，你成就了我们的夜晚。”（You made our night.）

我和他们的偶遇，唯一的情趣只在于，不是每一位陌生的路人都想要为他们摄下一帧美丽的照片。他们并未这样期许，而我给予他们的，是始料未及的、多出的一点点。此外，这是周五的夜晚，东格林威治村的老街，这些都是比平常多出的一点点。

我疾步走，因为听到雷声，夏末的暴雨总是不饶人的。